观点/一棵树的精神内涵

      车辆驶入库木塔格沙漠的腹地，四周空旷得甚至不见一只飞鸟。或青或赭的沙岩，构成一幅天然的水墨丹青，仿佛在无声呈现千年的沧海桑田。发动机嘶鸣不止，如同它自己的呼吸声，循环播放的《凉州词》中那句“黄沙漫漫风打边”——倾诉的不仅是一种荒凉、一种孤寂，更是一种无边的、极致的豪迈、悲壮与豁达。        一个急转弯后，两棵小胡杨树蓦然出现在向阳的半崖，正迎风挺立。作为长年生活在荒漠边缘的人，那一刻在我心中燃烧的，是一种“极目黄沙点星绿，穷尽张扬皆为生”的深切共鸣。
       它们约手腕粗的主干，两米多高的身姿，还未完全成型的树冠，与茫茫荒野形成强烈的生命对比。听同行人员介绍，这两棵树是当地保护站工作人员在上班途中人工栽下的，已有五六年树龄。它们成长的唯一补给，就是保护站人员每月轮岗时，从百公里外生活区顺路带来的水。
       没有优越的自然条件滋养，没有鲜花绿草的簇拥陪伴，没有园丁的精心呵护，也没有成为风景的盛赞与掌声——它们，依然大大方方、安安静静地自我生长。        人们往往慕名皇帝手植柏五千年的生命奇迹，亦喜爱黄山松破石而生的形态独特，或纪念周公东征的古树银杏，哪怕街边花坛中的丁香，也常引人驻足观赏。作为生物的一种，树的价值从来是多维的复合——无论是生态、经济、社会与健康价值，还是文化与精神意义，它所蕴含的从维持地球生命支持系统到滋养人类文明的功能，远超我们通常的认知。
      哲学家马丁·海德格尔曾说：“树是大地向天空无声的诉说。”每每注目不同的树，尤其是对比速生与非速生树种，端详它们的干、茎、皮、色、枝、叶……仿佛与之内在对话，便能感受到截然不同的表达。
       当一棵树真正能够吸引你、感动你、感召你，无论它生长在茂密森林，还是在荒漠中茕茕孑立，它所给予的，都是与苍穹对话的力量与精神。
       一棵树，扎根的深度，仰望的高度，生长的力度，以及回报自然的温度——或许，这就是它真正的内涵。（注：文稿图片由作者提供)